今村昌平:用人类学的方式拍电影
laomao @ 2016年11月27日 乐活
今村昌平 今村昌平虽然身为小津安二郎的助手出道,先后担任《麦秋》《茶泡饭之味》和《东京物语》的副导演,但他对小津的电影风格却始终抱有不同的态度。从《草疯长》收录的今村随笔中,可以读到他对这一反常师徒关系的反思。在今村看来,电影不是秩序和规则的产物,而是朝着无人的旷野疾奔。 和小津一起拍《东京物语》的日子,见证着今村的丧亲之痛。他在《草疯长》中回忆,拍摄期间母亲因脑溢血过世,办完丧事后重新回到制片厂的今村,看到银幕上反复放映着东山千荣子饰演的老母亲因脑溢血而倒下的镜头,忍不住躲进厕所痛哭起来,没想到小津导演把他的反应视为电影效果的成功,满面春风地对他说:“怎么了?脑溢血死亡不就是那么回事嘛。”此时的今村意识到,世上最无情、最可怕的人种就是电影导演。
《A山节考》剧照 《东京物语》拍完后,今村主动提出离开当时被视为精英的小津团队。他下定决心摆脱小津的影响,开始以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格拍自己的电影:拍摄要用外景,演员要用外行,拍摄前先进行社会考察,要真性情不要表演。这使得今村的电影充满了毫不造作、激情而勃发的生命力。 今村的电影总有着解不开的农村情节:他改编了藤原审尔的《赤色杀机》,将原本讲述大城市的故事搬到了农村,《A山节考》讲述了乡村残酷的弃老习俗,《日本昆虫记》的主人公也是来自农村的、充满活力的女性。很多人觉得今村的电影总是刻画好色、贪婪、苦闷,又浓墨重彩,过于触目惊心,但他认为这才是人性的本质:“不是人改变了。人本来就是那样的,改变了的只是世相的表皮。”
《日本昆虫记》剧照 今村并非刻意追求骇人的效果,他对生、死、性的关注都来自于过往的经历。今村父亲经营着一家耳鼻喉科诊所,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来就诊的多是夜总会的女招待和艺人,所以今村镜头中的女性总是带有情欲的、母性的、多汁的。混迹黑市的经历又让今村看到人的生之欲是如何赤裸裸地表露在外的。他将自己的影片主题总结为“日本人是如何逐步形成今天这样的社会和价值观的?”他用人类学的方式去发掘自古以来根植于农村的迷信传说和规则:到奄美群岛的一个孤岛上探查风葬的痕迹,在那里拍摄了《诸神的欲望》;待在大阪府警察局的地下审片室里花一整天看他们没收的色情影片,拍出了《人类学入门》。今村自嘲地回忆,由于在调查人物时执迷于户籍抄本,以至于他的制片公司几乎变得像一家侦探公司。
《诸神的欲望》剧照 重喜剧。今村昌平借用流行的轻喜剧的概念,如此形容自己的电影:“我问自己,真的探索到了这些人的真实人生了吗?与他们共同分担创伤与痛苦了吗?我的软片拍出了真实的片段,但我把握住‘真实’了吗?电影结束了,然而那些拍摄对象的人生是不会结束的。” 曾有不少人说,无法将《A山节考》一次看完,总是忍不住暂停,歇一会儿,喘口气,才能继续看下去。其实不是故事太耸人听闻、也不是画面太浓艳呛人,而是情感本身令人战栗。因为这份恐惧,具有普世的浓度。小津曾在今村写《猪与军舰》时数落他:“怎么净写些蛆虫?”这是唯一令今村着迷的东西,所以他说:“我将书写蛆虫,至死方休。”
《猪与军舰》剧照 今村昌平注定是传奇,他的人生阅历和智慧,已经远非电影范畴讨论的话题。今村自己说,他对世人抱有无尽的兴趣,世上的人很有意思。回忆,是将日渐淡漠的记忆断片连接起来的工作,既然读者喜欢,他愿意一试。于是,便有了今村这本唯一的传记《草疯长》。 ![]() 《草疯长》 [日] 今村昌平 著 高培明 译 雅众文化 策划 新星出版社 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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