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远对话陈冲:从一代人的“小花”到国际影星​​​​

bfeng @ 2019年11月02日  世界观

许知远第一次在上海采访我的时候,我也许是有所保留的,那时我还不认识他。如果现在重新做一回是否会更好些?不过从陌生到了解的过程应该也是有趣的吧。忘了那次我们具体聊到了些什么书,但我清晰记得当时的那份惊喜和感动 - 这个比我小十几岁的人居然也爱老书 - 那些我年轻时代迷恋的东西,不,那些我至今仍然迷恋的东西。

今年四月他来旧金山,我们一起去了一家叫“绿苹果”的书店,这个不起眼的地方是我在这座城市的圣所。美国的商店一般关得早,但“绿苹果”开到晚上10:30,我喜欢晚饭后来这里逗留,在旧书堆里慢慢翻阅,那些悠哉悠哉的时光是幸福的。孩子们还小的时候,我常带她们来这里买书,后来大些了,她们就把看过了不再需要的书拿回书店去卖掉、捐掉或换新书,呵,那都是在她们发现亚马逊之前。许知远那天跟我在“绿苹果”的书架从中闲逛,随便聊着各自喜欢的书籍,一份默契的感觉油然而生,对于生性慢熟的我来说这是很少有的。

后来我们的对话,也经常从书开始。我在泰国拍戏的时候,正逢雨季,雨水蒙住了窗外面的昭皮耶河,把我像蝉蛹一样裹在屋里阅读、听音乐,与世隔绝。接连不断的倾盆大雨让我想起毛姆的精湛短篇《雨》,就跟许知远聊起了毛姆在东南亚和太平洋岛屿写的一系列悲剧,都是关于亚寒带的欧洲人到了融化与腐蚀一切的热带后的生活。也许我俩都属于那种有古典情怀的人吧,从毛姆的作品,我们聊到悲剧的价值。古希腊思想家亚里士多德认为,只有在悲剧中灵魂才得以洗礼和升华,它是人类精神生活的必要部分,而今天悲剧作为一个剧种被误认为是负能量。记得那天,我还给许知远发了我酒店的照片,他说很像他在仰光时住过的The Strand,那是他十分喜爱的殖民地式建筑。说到他的仰光之旅,又让我联想起他写的游记,其中提到了我非常欣赏的作者奈保尔(V.S. Naipaul)。许知远说奈保尔是他的最爱,深刻影响了他观察世界的方法。就这样,我们的对话从毛姆的殖民地作品绕到了奈保尔的后殖民地作品 - 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和时空,两个争锋相对的视角和风格。我们似乎总是这样,问一下互相在看的书,然后漫不经心地闲聊,有一搭无一搭的,却也说出了不少内心深处的感想。

其实,从上海第一次采访到现在近两年的时间里,我也只见过许知远两回,但是他似乎已经成了一位老朋友。或者用他的话说,是两个小朋友在聊天,傻乎乎的,特开心。或者说得严重一点,我们是为同一种精神而欣喜,同一种人格而坚持,同一种逝去而悲哀;我们是被同一种情操所感染,同一种养料所滋润,同一种温暖所安抚......

人生轨迹中有无数擦肩而过的陌路人,偶尔我们幸运地跟另一条轨迹志同道合一段,也许是半辈子,也许是半天,也许是半小时,都是礼物,值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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