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三地98例感染，学生成重灾区，超严入境政策为何无法防堵境外输入？

以下文章来源于CC情报局 ，作者张洪涛

文/张洪涛  凤凰网肿瘤情报局特约专家、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院副教授

核心提要：

1. 福建3天确诊98例，至少包括19名小学生。自今年5月以来，从广州，再是云南瑞丽，接着是南京、郑州，到现在的福建，德尔塔变异毒株以每月一波的速度在国内各地引起小规模的疫情。

2. 福建此轮疫情的疑似"零号感染者"呈现出"38天超长潜伏期"的特征，但是这依然是小概率事件。在疫苗接种已经超过21亿剂的中国，目前没有必要延长入境人员的隔离时间，因为这样的操作不仅无法从源头上管控住病毒，也具有一定的经济毒性。

3. 海外回国者需进行核酸检测、血清抗体检测、接种疫苗三关。但是核酸检测和抗体检测的漏洞以及灭活疫苗有限的保护率都使得"超严入境政策"出现漏洞，当前需要一种更快速、高效和准确的检测方式。

4. 中秋节、国庆节即将来临，全国其他地方是否会受到此轮疫情影响，还需要看疫情是否有外溢，也要看病毒在其他地方是否引发疫情。在中国，控制疫情不是问题，但只有把疫情的间接影响减少到最小，才能更好地打好抗疫的持久战。

莆田、泉州、厦门三地发现98例感染，学生成重灾区？全国高风险地区清零仅11天，莆田再爆德尔塔疫情，形同封城，疫情外溢至泉州、厦门

今年5月以来，疫情以每月一波的速度，在国内寻找着几乎所有可能落脚爆发的地方。

先是广州，再是云南瑞丽，接着是南京、郑州，现在轮到了福建。

9月9日，福建莆田市仙游县出现疫情。在开学之后，当地对在校学生进行例行抽检，每半个月抽检一次，抽检比例为10%。在当日的抽检中，发现两份混采样本检测结果呈阳性。这两份样本，总共涉及20名学生。

9月10日，对这20名学生的单采样本检测结果显示，两名学生为阳性。这两个学生是亲兄弟，年龄分别为10岁和12岁。

同时，在对密接人群的检测中发现，这对兄弟的父母也被感染了，另外一个同学及其父亲林先生也是感染者。

▎莆田居民排队等待检测

根据莆田市防疫新闻发布会报告，截至9月13日，莆田的感染人数，已经增至79人！此外，在临近的泉州发现四个感染者，都是在莆田市仙游县枫亭村协胜鞋厂上班的人员。综合统计，在目前感染者中至少有铺头小学学生18人，协胜鞋厂员工8+4人。厦门据报又发现12例。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即日起实行封闭管理，暂停门急诊医疗服务。厦门市思明区中华街道部分管辖区域实行封闭式管理。泉州7例，仅仅三天内，福建厦门、泉州、莆田三地新增98例。

在此之前，全国的高风险地区在8月29日"清零"，截至9月9日，全国只剩下一个中风险地区，在云南瑞丽。但在莆田出现疫情之后，莆田市仙游县枫亭镇全镇升为高风险地区，仙游县郊尾镇后沈村、赖店镇象岭村、园庄镇大埔村等三地升为中风险地区。

目前的初步结果显示，这次莆田的疫情，为德尔塔变异毒株所致。

从5月份的广州，到6月份的瑞丽，再到7月份的南京、郑州，德尔塔变异毒株几乎每个月都要在国内引起一波小规模的疫情，疫情似乎已经进入"月经"期，只是时间不太规律。

我们知道抗疫将是持久战，是否这样的"月经"，要一直持续到"更年期"呢？

9月11日起，莆田汽车站的省、市际班车全部停止运行，市内的11条公交线路及所有跨地市客运线路全部停运。仙游县公交公司所有公交车辆也都暂停运行。

中秋将近，"10.1"黄金周也马上就到了，莆田的这波疫情影响有多大？会不会影响节假日的出行呢？这是很多人关心的问题，但是答案需要在未来的几天之内，才会比较明朗。

目前仙游县的核酸检测，已经扩大到枫亭镇全镇24个村居及周边5个乡镇，截至9月12日16时，已进行核酸检测采样近20万份样本。

Delta极端个案！"疑似'零号感染者'，38天超长潜伏期"，9次核酸检测都是阴性。严防死守政策是否需要再度加强？

最先发现的两个感染者，并不是这次莆田疫情的源头。目前莆田的"零号感染者"，很可能是两兄弟同学的爸爸林先生。在正式公布的疫情通报中，林先生被列入了境外输入病例。但是林先生回来的时间有点早，于8月4日从新加坡飞抵厦门机场，当时新加坡疫情并不严重。林先生在厦门定点酒店集中隔离14天后，于8月19日转至仙游县隔离点继续隔离了7天。8月26日，林先生回到自己家中，但仍然需要进行健康监测。

当然，林先生目前也只是疑似"零号感染者"，目前并不能排除其孩子在学校感染了病毒，再反向感染林先生的可能性。目前莆田疫情有两个热点，一是铺头小学，一是协胜鞋厂。因为孩子在铺头小学上学，林先生与铺头小学有关联，但是与协胜鞋厂的关联还没有发现。"零号感染者"到底是林先生还是其他人？随着发现病例的范围扩大，也许会有新的说法。但从目前的情况看，这次莆田疫情源头可能来自海外。

其实自武汉疫情之后，国内已经经历了很多次小规模的疫情。武汉疫情的溯源至今没有正式定论，但是在武汉疫情之后，中国通过严防死守，已经把国内的疫情扑灭了，之后各地零星出现的局部疫情，都跟境外输入有关，有的是因为感染者入境，如去年12月沈阳发生的疫情；有的是进口的冷链货物输入，如去年9月青岛的疫情，还有的虽然从病毒基因溯源到国外流行的毒株，但是无法确定零号感染者，如今年1月河北藁城和7月广州出现的疫情。

"外防输入"一直是中国防疫的重点。如果说中国的严防死守是世界第二，那么没有哪个国家能成为世界第一。尽管如此，中国还是不断有疫情输入。问题到底出在哪呢？

9月4日，广州市越秀区在对入境隔离酒店工作人员进行的例行检测中，发现1例新冠感染者；次日，在对密接人员的检测中，另一名工作人员被诊断为无症状感染者。因为现在很多隔离酒店都在市区，人口密度比较高，一但出现破防，可能带来的风险就比较大。因此，有一种声音认为，应该在荒郊野外修建隔离酒店，甚至应该在沙漠中修建国际机场，将风险转移到人烟稀少的地方。

但是，目前莆田的疫情，却不属于这个问题。疑似"零号感染者"林先生，没有在厦门的入境隔离点导致传染，也没有在莆田当地的隔离点导致传染。他检测发现核酸阳性的时候，入境已经超过35天。林先生入境后在厦门定点酒店集中隔离以及居家隔离期间（8月19日、22日、24日），共进行了9次核酸检测和1次血清检测，结果均为阴性。

如果在35天之后还会转阳并导致疫情，是不是应该把入境人员的隔离时间增加到5个星期呢？

超长潜伏期的案例确实存在，之前也发生过，但是绝大部分感染者都不是这种情况，为了极小概率的事件而无限升级防疫措施，就好比是因为害怕疫苗可能出现的小概率严重不良反应而放弃打疫苗，都是不合理的。

即便是将隔离期提高到2个月，还是防止不了病毒通过冷链货物的输入。要完全做到严防死守，只能完全闭关锁国。且不说这样的操作有经济毒性，而且即便能做到，也无法完全防止野生动物及鼠类将病毒带入境内。尤其在疫苗接种已经超过21亿剂的中国，目前根本没有这个必要，除非疫苗毫无用处。

▎莆田疫情暴发后，目前已波及泉州。位于福州的福州大学的学生也已开始了核酸检测

海外回国者需进行核酸检测、血清抗体检测、接种疫苗三关，为何仍然会在国内查出感染？"史上超严入境政策"是否有漏洞？

为了避免让感染者入境，从去年很早的时候开始，乘坐国际航班入境的旅客在登机前就需要提交2日内的核酸检测（PCR）阴性报告。但是因为感染者存在一定时间的潜伏期，在此期间病毒载量达不到检测的灵敏度，同时也因为核酸检测有假阴性的问题，目前技术上无法通过核酸检测来排除所有的感染者。

于是，除了核酸检测，登机者还需要进行血清抗体检测，在提供"双阴性"的报告之后，才能获得可以登机的健康码。但是，"双阴性"并不是双保险，抗体检测也会有假阴性，依靠"双阴性"报告，还是无法排除所有的感染者。

▎新加坡人口约570万，81%的人口已全部接种疫苗，是全球完全接种率最高国家，但因过早放开防疫，疫情有所反弹。9月9日，该国通报457宗新增病例，其中450宗为本土传播病例，创一年多以来新高。此次莆田疫情的疑似零号感染者林某，就是从新加坡入境。但其为何会在入境35天后再次复阳，则是另一个谜

抗体检测自身也有很大的局限性，首先，在刚刚感染病毒之后，人体不会马上就产生抗体；其次，不管是感染病毒，还是接种疫苗，都会导致抗体阳性。在没有新冠抗体的时代，抗体检测结果不是问题，但是随着新冠抗体的大规模接种，很多接种过疫苗的人，即便没有感染病毒，也会出现阳性的抗体检测结果。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对于接种辉瑞/复必泰、莫德纳、康希诺、智飞龙科马等非灭活疫苗的旅客，使馆要求进行核酸和血清N蛋白检测。这些疫苗使用的抗原是新冠病毒的S蛋白，如果只是接种疫苗，人体不会产生特异性针对N蛋白的抗体，所以，但凡出现抗N蛋白抗体，就应该是被感染了。

▎8月26日~9月11日,莆田本地人员外迁地图数据统计。安徽四川等多地要求追踪莆田外迁本地人员信息。目前暂未能判断是否已造成大规模外溢情况

但是，对于接种灭活疫苗的人怎么办呢？灭活疫苗使用的抗原来自整个病毒，接种疫苗之后，N蛋白抗体的检测也可能出现阳性。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如果病毒抗体检测结果为阳性，无法区分其是因为感染病毒，还是接种疫苗所致。目前，虽然接种过灭活疫苗的人也要求进行核酸（PCR）和血清IgM抗体检测，但即便出现IgM抗体阳性，也会解读成"因为疫苗所致"，使馆还是会发健康码。

所以，血清IgM抗体检测就像是鸡肋，另一方面却可能是一个漏洞。目前已经很清楚，面对德尔塔变异株，灭活疫苗预防感染的保护率有限，容易出现突破性感染。如果旅行者发生了突破性感染，只要核酸检测出现假阴性，即便IgM的结果出现了阳性，还是会被放行。

接种灭活疫苗的入境者越多，这个漏洞就越大！

▎仙游县枫亭镇一小学发现有学生及家长核酸检测为阳性，已经立即停课并安排所有人居家隔离。并进行了全员核酸检测

莆田疫情已隐性传播了两周，疫情规模不会低于南京、扬州？海外入境检测是否可以根据疫苗接种情况，对入境、隔离政策进行调整？

面对新冠病毒，如果选择躺平，无为而治，那么最后只会感染越来越多，无法控制。

如果要针对目前的疫情，对防疫措施有所改进，能够怎么做呢？

对于入境者的检测来说，中国一直要求核酸、抗体检测，但是一直没有对抗原检测提出要求，尽管国际上已经大规模使用抗原检测来进行筛查。既然抗体检测出现了漏洞，在审查、发放健康码之前，在可以进行抗原检测的国家，是否应该修改政策，使用抗原检测替代抗体检测呢？

林先生到底是否是"零号感染者"？这个也迫切需要搞清楚。如果是，那么作为一个超长潜伏期的携带病毒者，林先生离开最后的隔离点，已经有两个星期了，在这段时间内，林先生有很多机会与人密切接触，意味着疫情在当地已经偷偷传播了2个星期了，那这次疫情的规模，不会低于南京、扬州的规模。

如果不是，那么林先生9次核酸检测阴性的结果就没有问题，他的感染应该发生于解除隔离之后。但莆田的疫情来自何处？疫情是否已经在当地隐性传播了比两个星期更长的时间？

林先生是否接种了疫苗？接种了何种疫苗？这也很关键。如果因为没有接种疫苗，导致感染后出现超长潜伏期，继而在社区引发疫情，那么中国是否可以考虑要求入境者事先完成疫苗接种？如果有国际旅客因身体原因无法接种疫苗，或者所在国家没有疫苗可以接种，那么是否可以只是针对这些人加强隔离、检测措施？

▎仙游县已开始对高风险地区进行封控

莆田疫情会否波及中秋，国庆假期？及时检测、提高疫苗接种率，是应对疫情的关键

从之前国内对疫情的应对情况来看，在局部出现疫情之后，一般在一个月之内可以结束疫情。对于莆田的疫情来说，应该也不会有例外，也有望在10月上旬结束疫情。

▎仙游县已开始对高风险地区进行封控

在这段时间内，有中秋节，也有"十一国庆"长假。莆田当地节假日的计划，肯定会被疫情打乱。全国其他地方会不会也受到影响？这需要看疫情是否有外溢，也要看病毒在其他地方是否引发疫情。可以肯定的是，面对这次疫情，各地将不免经受疫情"月经期"的压力测试，在中国，控制疫情不是问题，如何更好、更科学、更合理地应对疫情的间接影响，才是一个需要探索的问题，只有把疫情的间接影响减少到最小，才能更好地打好抗疫的持久战。

在莆田的疫情中，有大量的小学生感染者。对疫苗的安全性进行确认，尽快开展小学生甚至婴幼儿的疫苗接种，应该是预防疫情偷袭的关键。在室内上课的中小学、幼儿园，都是病毒传播的高风险地区，一但破防，很容易导致比较严重疫情传播，同时，如果小学生的手机使用率不高，如何使用健康码进行追踪，也给流调带来了挑战。

但是从莆田的疫情可以看出，对高风险人群进行常规、必要的核酸检测抽查，是非常有必要的。如果此次疫情不是因为在小学生中抽查发现了问题，疫情还将在当地隐性传播更长的时间，造成更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