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黎不愧革命老区，富有革命和自由精神

@写不出稿苏见祈：去了一趟巴黎。

这不是一篇游记。埃菲尔铁塔和卢浮宫的照片网上有一万张，我就不多描述了。
旅行是从踏上陌生的土地那一刻就开始了，而不是从走进景点才开始。
比如对我来说，对巴黎最深刻的印象除了随处可见的宏伟历史建筑和街边花团锦簇的咖啡馆，就是巴黎的地铁乘客。

当时我们花了十几分钟终于买到了地铁票，却怎么也刷不开进站的地铁闸机。我们左顾右盼想看看本地人是怎么检票的，却发现本地人纷纷从坏掉的闸机鱼贯而入 —— 当然手里是没有票的。
一个黑人看到我们满头大汗的样子，路过的时候拍了拍我，指了指那个坏掉的闸机，我们就茫然地点着头跟着上去。

当然，并不是每个地铁站的闸机都是坏的。于是我们又发现了另一个现象：乘客们到达闸机检票口的时候，会不约而同地停下来，等待一个买了票坐地铁的乘客。
终于走来一个手里拿着票的乘客，他检票通过之后，会回身用手挡一下正要关闭的闸机，让第二个人能够不检票通过；而第二个人通过之后，也会伸手挡一下闸机，让第三个人通过，如此循环。

当然了，他们都是陌生人。

还有一次，在某个特别高的闸机前面，一群没买票的乘客一直等着，等到一个大约有一米九的、提着一个公文包的帅气黑人大步走来，他把手里的包通过闸机上方放到了门的内侧，让闸门误以为是另一侧有人需要通过，于是打开了门。

随后在零星几句感谢中，逃票的乘客们鱼贯而出。
每个人还是一样，通过之后会伸手帮后面的陌生人挡一下闸机大门，方便陌生人一起逃票。

地铁要买票的规则是可以自己决定是否遵守的，这似乎是巴黎乘客的共识。

我只是一个游客，肯定算不上熟悉巴黎人的价值观，只能猜测。
在网络上我看到有人这么解释，大概是说巴黎人民对于政府或者资本巨头都没有什么好感，对于维护大企业利益的规则也不那么当回事，而 "坐地铁要交钱" 正是一个维护资本利益的规则。

只能说巴黎不愧为革命老区，民众的思维方式明显有着自己的特点。
在这里我们先不讨论这个价值观的对错，毕竟我也不知道巴黎地铁是否定价太高，作为城市公共设施是否利用底层民众的出行刚需攫取了过多的财富，这是另外一个课题。
从游客的角度讲，做一次地铁十六块钱人民币，确实是太贵；而如果巴黎的最低工资只有 1400 欧元，两块欧元的地铁票显然也太贵 —— 好了，关于对错的讨论这里先打住。

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我们认为地铁逃票是一种没素质的行为。那你想想，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是因为从小父母和老师就告诉我们，这种行为是不对的。
那么父母和老师又是怎么认定这个观念的呢？因为他们的父母老师也是这么说的。

同时，所有这么说的人还可以再社会圈子中相互印证彼此的正确性，但这同样说明了，价值观还是通过人与人之间的印证来确保正确的 —— 而不来自某种客观的公理。

但如果一个人离开了平时所处的圈子呢？如果他无法通过他人来印证自己价值观的正确性呢？
那么他就可能遇到我遇到的这种情况：我认为的 "没素质"，并非客观的 "没素质"，而只是我 "被他人输入的评价标准" 得出的 "没素质"。

我认为正确的价值观，并非客观上正确的价值观，而只是 "被他人输入评价标准" 之后得出的价值观。
价值观，只是被社会输入的程序。我们按照社会输入的程序来运行我们的人生。

对巴黎人而言，社会输入了这样的程序：
1、大公司定下了昂贵的地铁票价，我们有权力抵制公共基础设施不合理的收费；
2、在这件事上人民要互帮互助，因此出站的乘客会伸手帮后来者挡一下闸机。

而对于中国游客来说，这种 "程序" 不就是 "逃票有理" 吗？不管你有多少理由原因，社会道德怎么会允许逃票呢？

哪一个社会植入程序是对的？哪一种价值观是对的？
在全人类的尺度上，真的存在客观成立的 "对" 的道德和 "错" 的道德吗？

《人类简史》中提到，人类之所以能够形成规模化的庞大合作组织，正是因为人类有 "编故事" 的能力。
国家、公司、道德标准、价值观等等，所有这一切，其实都是被 "编造" 出来的 "故事"；而管理社会的阶层非常擅于向多数人灌输这一类虚构的故事，让人们将这些价值观作为程序执行。

举个最常见的例子，幼儿园老师会向小孩子们宣布，表现好的孩子可以获得一朵小红花。
事实上那朵纸做的小红花成本不到五毛钱，但在老师编造的程序植入孩子们的大脑之后，所有孩子都会被这项程序驱动，去争夺小红花这样虚构出来的目标。

你仔细想想，生活里有多少规则只是小红花？有多少道理，是社会植入大脑的程序？
如果一个女孩从未走出过大山，那么她会认为十几岁嫁人、生很多孩子、没有自己的人生和事业是最符合道德标准的人生 —— 这是当地社会在大脑中植入的程序。

可是现在看着这篇文字的我们的大脑中，各种的是否对错，也同样是社会植入的程序。
那么，我们和大山里的女孩，又有什么不同呢？

上周和一个朋友讨论，人到底有没有自由意志。
我认为，如果一个人想要拥有自由意志，就要从分辨脑子里那些是非对错的价值观，哪些是被社会植入的程序开始。

最后提一句，巴黎是个很美的 "远方"。
如果你想要去远方，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上的远方，都值得在这里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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