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那么多城市，为什么只有哈尔滨有冰雪大世界？

作者 / 藥師

你以为的哈尔滨冰雪大世界：这两年爆火的网红打卡点。

实际的哈尔滨冰雪大世界：一座城市前仆后继努力了半个多世纪的结果。 

2024 年 1 月 5 日，第 25 届哈尔滨冰雪大世界正式开园。开园首日接待游客 11.38 万人次， 门票收入超过 3400 万元。与此同时，长春、沈阳、大连这些同样拥有漫长冬季的东北城市，却没有一座能拿得出手的冰雪主题公园。

这就很让人不解了。东北三省，冬季气温都在零下 20 度左右，降雪量都不少，为什么冰雪大世界只在哈尔滨出现，而且一办就是 25 年？

让我们看看数据。

哈尔滨冰雪大世界占地面积 81 万平方米，用冰量 33 万立方米，用雪量 12 万立方米。这是什么概念？相当于 330 个标准足球场的面积，用掉的冰量可以填满 132 个标准游泳池。2023 年至 2024 年冰雪季，哈尔滨冰雪大世界累计接待游客 252.7 万人次，门票收入突破 7.5 亿元。

再看其他东北城市的数据。

长春净月潭滑雪场，年接待游客约 50 万人次。沈阳棋盘山冰雪大世界，高峰期日接待游客不足 2 万人次。大连安波温泉滑雪场，年游客量不到 30 万人次。哈尔滨一个冰雪大世界的游客量，是这三个城市所有冰雪项目加起来的 3 倍以上。

如果说只是因为哈尔滨更冷，那长春的冬季平均气温是零下 13.2 度，哈尔滨是零下 16.8 度，相差不过 3.6 度。如果 3.6 度的温差就能决定一切，那为什么齐齐哈尔、黑河、伊春这些比哈尔滨还冷的黑龙江城市，没有做出类似规模的冰雪产业？

如果说是因为降雪量，那沈阳年均降雪量是 48.2 厘米，哈尔滨是 37.4 厘米，沈阳反而更多。如果降雪量是关键因素，那沈阳应该更有优势才对。

不是因为温度，也不是因为降雪量，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事实上，答案藏在历史里。1963 年，哈尔滨举办了第一届冰灯游园会，地点在兆麟公园，用冰量不到 1000 立方米。

那一年，2.6 万名哈尔滨市民在正月十五走进公园，看冰灯、赏冰雕。这是中国第一次大规模的冰雪艺术展示活动。

从 1963 年到 1999 年，36 年时间里，哈尔滨每年冬天都办冰灯节。1985 年，冰灯游园会正 式升级为中国哈尔滨国际冰雪节，成为世界四大冰雪节之一。1999 年，哈尔滨在松花江北岸开辟了专门场地，建成了第一届冰雪大世界。

36 年的积累是什么概念？意味着从冰雕技术、灯光设计、施工工艺、运营管理，哈尔滨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2024 年的哈尔滨，拥有专业冰雪雕刻师超过 5000 人，相关从业人员超过 10 万人。这些人里，有人从 18 岁开始学冰雕，干到 60 岁退休，一辈子只做这一件事。

长春、沈阳有这样的积累吗？没有。长春的净月潭滑雪场建于 1997 年，比哈尔滨冰雪大世界还早两年，但它选择的是滑雪而不是冰雕。沈阳棋盘山冰雪大世界建于 2001 年，比哈尔滨晚了两年，想模仿却没有技术基础，只能请哈尔滨的团队去做。到头来，花了钱，人家学了技术又回哈尔滨了。

那为什么哈尔滨在 1963 年就开始办冰灯节，而其他城市没有？

这要说到地理位置。哈尔滨靠着松花江，江面冻冰厚度可达 1 米以上，而且是透明冰，杂质少，适合雕刻。长春没有这样的大江，沈阳的浑河冬季结冰厚度不够，冰质也差。取冰成本，哈尔滨是其他城市的三分之一。

更关键的是，1963 年那个年代，哈尔滨是东北的工业中心，人口规模、经济实力都远超其他城市。办冰灯节，需要灯光、需要电力、需要组织能力，这些哈尔滨都有，其他城市没有。

所以真正的答案是：不是哈尔滨比别的城市冷，而是哈尔滨比别的城市早起步了 36 年，并且形成了技术壁垒、人才壁垒、品牌壁垒。

说实话，到了 2024 年，这个壁垒已经高到其他城市根本追不上了。哈尔滨冰雪大世界的冰雕，最高的超过 40 米，相当于 13 层楼的高度。

这种规模的冰雕，需要精确计算重心、需要钢架支撑、需要灯光系统、需要融化防护，涉及建筑学、物理学、美学多个学科。长春、沈阳想做，技术团队从哪来？哈尔滨的 5000 名冰雕师，人家凭什么去你那里？

有意思的是，2023 年冬天，多个城市都想复制哈尔滨模式。石家庄投资 3 亿元建冰雪大世界，开园 3 天就因为冰雕质量问题被游客吐槽。郑州建了冰雪城堡，用的是人造冰，成本是天然冰的 5 倍，门票定价 180 元，游客嫌贵不买账。北京的冰雪嘉年华，场地面积不到哈尔滨的十分之一，却想收 150 元门票，最后惨淡收场。

为什么都做不起来？因为冰雪产业不是有钱就能砸出来的，它需要时间沉淀、需要技术积累、需要产业链支撑。哈尔滨用了 61 年时间，从 1963 年到 2024 年，才建立起今天的规模。其他城市想用 3 年、5 年就赶上，这不是开什么国际玩笑吗？

从产业经济学的角度看，哈尔滨冰雪大世界已经形成了典型的" 先发优势 + 规模效应 + 网络效应" 的护城河。

先发优势意味着，哈尔滨抢占了" 中国冰雪之都" 的品牌认知。游客提到冬季冰雪游，第一反应就是哈尔滨，而不是长春或沈阳。这种品牌认知一旦形成，其他城市想改变，营销成本是哈尔滨的 10 倍以上。

规模效应意味着，哈尔滨冰雪大世界每年接待 250 万游客，单位成本可以摊得很低。一座 40 米高的冰雕，建造成本 500 万元，250 万游客分摊，每人只需 2 元。但如果只有 50 万游客，每人就要分摊 10 元。成本压不下来，门票就得涨价，涨价就更没人来，形成恶性循环。

网络效应意味着，哈尔滨冰雪大世界带动了整个城市的旅游产业链。酒店、餐饮、交通、零售全都受益。2023 年至 2024 年冰雪季，哈尔滨旅游总收入达到 1814.3 亿元，其中冰雪大世界的直接带动作用占比超过 40%。这种产业集群效应，不是单独一个项目能比的。

长春、沈阳想做冰雪产业，不是不行，但路径应该是差异化竞争，而不是正面硬刚。比如长春可以主打" 冰雪 + 电影"，沈阳可以主打" 冰雪 + 工业遗产"，找到自己的独特定位。

但偏偏很多城市想的是复制，结果就是四不像。

这告诉我们什么？在区域竞争中，时间是最大的护城河。技术可以买、设备可以进、人才可以挖，但时间买不来。哈尔滨用 61 年时间建立的冰雪产业体系，不是其他城市砸几十亿就能追上的。

真正的壁垒不是资金，不是技术，而是时间沉淀出来的产业生态。当一座城市把一个产业做到了极致，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培养了大量的专业人才、建立了深厚的品牌认知，这个产业就再也离不开这座城市了。

所以，东北那么多城市，为什么只有哈尔滨有冰雪大世界？

答案很简单：

不是因为哈尔滨运气好，而是因为哈尔滨从 1963 年就开始干这件事，一干就是 61 年。

61 年的时间，足够把一件事做到别人追不上。

来源：知乎日报